关于如果我在没有确诊新冠阳性的情况下被强制入室带走隔离。
想象之一关于如何与对方交涉。
首先,保持冷静,不要和对方比谁更大声;其次,手里应该有武器,我的家里有三把刀,一把厨师刀,一把菜刀,一把水果刀,其实它们都不锋利,几乎无法伤害任何人;再次,猫应该被我抱在怀里——这样,就无法拿刀了,因为一只手需要拿手机,那么放下刀。按照想象,我应该要求对方出示身份证明,如果你是警察,请告知警号、姓名并出示证件,以明确你是谁;如果你要带走我,请明确说出我的姓名、身份信息,以明确我是谁。按照想象,我应该要求对方拿出我为什么应该被带走的红头文件,有相关单位的盖章,虽然我不知道相关单位是谁;按照想象,我应该要求对方明确我的猫和住所将被如何处理,我有权要求它们在我回来时完好如初。
“就算你报警,来的也是我。”那我就报警,然后你再来。
按照想象,我会在某个社交平台对这一过程做视频直播。我几乎不使用任何具备直播功能的平台,想了一圈也许只能是即刻,那么最多只会有50个人观看,不对,应该在直播不到一分钟时因内容违规而被强制暂停。那么,还是录制一个视频,保留一些证据,虽然这证据保护不了任何人。因为证据之所以成为证据,需要对某一方是否曾实施过错的讨论成为可能,但我知道这不可能。
想象到此为止,我被带走了。我的问题没有答案,要求不被承接,手机里多了一个视频。
想象之二关于如何逃离。
我所居住的一楼沿街院落,最矮处的院墙甚至不超过两米,即使是我,也可以借助一个普通的椅子轻易爬上去。在此基础上,甚至还能带上不重的行李。我会背一个书包,猫放进去,带一个登机箱,里面放一袋6kg猫粮和一些可存放的人类食品,带防风外套、雨伞、眼镜、纸巾、可用于通讯的电子设备及充电器、止痛药、证件,带一本书,只带一本的话会是《论自由》,虽然刚刚读完。几乎觉得,走在街道上不会有任何人管我从哪里来、到哪里去,如果不需要任何公共交通工具。那我要到哪里去,还没想好,但想象中,人可以步行到很多地方,在很多角落生存下去;还能不能翻回来,不太确定,已经不记得墙外的地形,但我比较乐观地认为可以——这个“可以”指在我的能力范围内,但我的能力应该不够对抗想象中的“如果有人不允许”。
想象提醒了我,我应该先买一套防护服。
在想象中,那时心里有声音,那个声音说:我不反对清零,自始至终也很配合,但清零不是以剥夺数以万计的人的基本权利与尊严为代价,有些人失去的不止如此。你可以带走我,但是你要说清楚,为什么、去哪里、你的权力从何而来、我的权利怎么保障,如果一切都不清楚,那么何以只有“带走我”成立。恶法到底是不是法,我认为不是,那么违背它就不能算是一种过错,更何况政策并不是法,甚至可能违法。很多时候,抬头一眼就能看到,困住我们的高墙其实不到两米,轻易就能越过去。为什么不呢?这一切都不正常、不正确、不正当。我知道墙外没有想象中的自由,也许没有,但是这里有真实的不自由,毫无疑问。
想象到此为止,因为想象中的我,出口揭破这一切都是想象而已。很幼稚吧,我知道我很幼稚,想象中的勇敢是不争的怯懦;想象没有代价,因而不必考虑后果,刀依然用来切洋葱,猫依然蜷缩着沉睡,墙依然在雨夜里变得湿润。这一切如此平和,没有任何牺牲。
但,亲爱的朋友,如果你读到这里,请不要嘲笑我的幼稚。恐惧和无力如此真实,和我流下的眼泪一样,不应该在此刻的生活中发生。但所有不应该,都已成为必然。
ps. 我想用自由的反义词替换“不自由”,谷歌告诉我那个词是“纪律”。